面抽出卷得细细的钞票。那是他临出门时葡萄给他藏的。他说:“怎么把它拎回家呢?”
卖鳖的汉子告诉老朴,鳖是他家养的,他爷爷就开始养它了。他家那时挖一个窑塌一个窑,请了风水先生,说得养只鳖。现在他爷爷死了,他爸两天前也死了,他要不是过年揭不开锅,也不会卖它,养了几十年,也养成家里一口子了,自己怎么也把它吃不下去。老朴慢慢站起身,说他不买了,他也吃不下去他家这一口子。
汉子脸也急白了。他一早来蹲在长途汽车站,就想碰个外地人。本地人都不敢吃鳖,好不容易等到黄昏,才等到个买主。卖了鳖他得去称面,他家八口人全指望卖这只镇窑的精灵过年,家里一口粮也没了。
老朴还是摇头。既然他知道鳖的故事,他说什么也吃不了它了。
“那就八块钱?”
“不是钱不钱的……”
“七块,行不?算你救济俺全家了。七块钱咱全家能吃上半月面汤,都忘不了您!”
老朴心动起来,七块钱,买了一堆鳖肉,还余下三块,说不定够给葡萄买点好看的,好玩的。他说:“那就七块钱。你得给我推家去。”他指指汉子的独轮车。汉子一嘴的“是!是!是!”
两人低下头来搬鳖时,老朴失声叫出来。鳖正伸出它苍老的头。那是个黑里带绿的头,头上有一些绒毛般的苔藓,头颅又大又圆,一条条深深的抬头纹下面,一双阴冷悲凉的眼睛。老朴叫,就因为被这双眼瞄上了。谁被这双眼瞄上也怕。
老朴说什么也不买那只鳖了。
汉子在街上追老朴,嘴里直喊“六块,六块!”鳖看着这两个追来追去的雄性人类成员,觉着没什么看头,又把它那颗古老的头脸缩了回去。
汉子说:“你要我给你跪下不?”
老朴站下来。老板这时想到了葡萄的公爹。他也不知道什么让他莫名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