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领教堂赊放的面包、起司。
有一次,从国内来了个教育部副部长,姓凌,国内国外一提凌博士,人们就会想到报纸上杂志上见到的这个面貌清淡,身材病弱的中年男人。凌博士是耶鲁硕士,普林斯顿博士,多年前就回国报效家国了。他巡游欧美是为了重拟出国留学的考题。办学为业的焉识的父亲和凌博士打过交道,因此焉识代表过世的爹爹邀请凌博士晚餐。凌博士说假如能来上一大碗宽汤的温州馄饨就好了,所以焉识请望达往意大利馄饨里填塞中国馅儿,再用一只整鸡,半斤弗吉尼亚火腿煨汤,权充“温州馄饨”。凌博士吃得很美,说那碗馄饨是他巡游三个多月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这话不是恭维焉识,而是恭维望达。他向焉识做出打听的眼色:你和她这是有那么个意思吧?
凌博士离开美国的时候,问了焉识毕业回国的打算。焉识告诉他,不打算回国了。
焉识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回答大为惊讶。这个念头埋伏得真好,连他自己都被瞒过去了,瞒了那么久。
凌博士同情地笑笑。他同情热恋中的焉识。他明白焉识想叛逃家室和中国大部分男人的生活格局。在此之前焉识跟凌博士谈过几句私房话,说到自己年轻的继母和她拉来做自己儿媳妇的冯婉喻。凌博士不做发言,却说起他自己来。十多年前,他的留学时代也是浪漫的,几乎跟家里定了亲的女人退亲。后来呢?后来嘛,人成熟了,也就想开了,还是规规矩矩回去结婚。
焉识不知道凌博士讲他自己的故事是为了劝导他,还是警醒他:别学十多年前的凌某,让机会作废;机会、勇气、动机合而为一的时刻不多,它们的合一只能有赖于人的不成熟。二十二岁的焉识,正处在让凌博士羡慕的不成熟期。
凌博士离开后的一年,焉识发现,望达对外人介绍,只说他是她的中国同学。
望达的含糊其辞是一个无形的大口袋,把身高一米八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