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邵舟看着那人终于放下了搭在脸上的袍袖,疲惫地笑了一笑。
“如此,甚好。”
他平素清冷,笑起来却如春华暖阳。如果邵舟没有注意到刚才他抵住牙关的拳头上有深深的一行血印,就几乎想把那个笑容让丹青之手留住,好让世人也永远记住,而不是只锁在这个院落里,孤寂得连风声都听得清晰。
那人像是收尽了身边的戾气,问向邵舟的语气第一次温和可亲,“你表字是什么?”
“小子表字自渡。”邵舟束手以对。
“自渡,渡世人太累,渡自己,挺好。”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又偏头看过来,“你去找个道观,就说有个故人想要修道,看看他们收不收吧。”
邵舟大惊,讷讷:“怎么好让将军去那里……”
“那又如何?”他仰起脸时,正值朔风剪云,一片枯叶挣脱了树枝的束缚,悠悠地向他飘下,他不躲不避,让那片枯叶轻吻上脸颊的一痕伤疤,“等到李节度北伐回来,这个城里不就有两个他了吗?你准备怎么交代?”
邵舟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回复。见此,他突然大笑,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角泪光闪烁,像所有归于天宇的英魂都附于他身,要借着这狂笑把前世所有的愤懑冤屈一吐殆尽。
“皇宋北伐,两河兴复,我有何恨!我很好,你不用再来管我了。”
3、
清慧道人做了羽客后,邵舟少有见他露面。平日里放心不下,携了粮米浊酒去道观里看望,那人也只是让他放下东西,连个谢字也没有。有时候他把前线胜利的消息写成书信隔着门缝投进去,也等不到一丝回音。
腊月三十,皇宋连克太原、元城两处坚固城池,陕州军民闻之无不欢歌欣舞,花炮迎年,彩灯舞狮,整整热闹到元月十五才罢休。城内羊角山上那座吕祖观却依然重门深闭,青苔满阶,像是隔绝于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