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在马车外候着,等着恭贺都督呢,都督见了便知。”杨氏有意回避出城那夜的事,整理好被褥后,她回身捧来簪钗胭脂等物,只见暮青面前的茶点再未少过。
“束冠。”暮青望着铜镜里道。
杨氏怔住,下意识地瞥了眼托盘一角,那儿还真放着一顶玉冠。
杨氏讶然,却也心服,叹了一声,道:“还是陛下最懂都督。”
暮青不语,只凝望着镜中,铜镜里的人事如在一幅泛黄的古卷里,晚风拂着窗前的红罗帐,夜息香已淡。
她不喜熏香,但为驱尸气,药囊常年伴身,其中有一味药是薄荷,而夜息香的主料亦是薄荷。昨夜马车里看似一新,其实处处藏旧,为了叫她少些陌生感,夜里能够安眠。他的体贴总藏在细微处,暖着她的心,一年复一年,就像窗前的红罗帐,亦像眼前的白玉冠。
他知道诸将在外,她不会让人久跪,亦知道府里出事,她无心梳妆,所以在这本该绾发描妆的新婚早晨,为她备了一顶男子的玉冠。
她何其有幸,只是盛京战乱那夜,又有人何其不幸?
铜镜里,女子满头青丝被高高束起,玉冠温润,发似流墨,衬一身红裳月裙,冷艳英武之姿惊艳了晚风。
杨氏束起红罗帐,打开轩窗,跪在了马车门旁。
马车外,太监尖着嗓子长报:“凤驾至——叩迎——”
众人闻声叩首,只听晚风捎来吱呀之音,凤驾落地的脚步声却轻不可闻。
晚霞明灿,火烧云覆了天边,香儿与崔灵、崔秀姐妹跪在马车旁,好奇却不敢抬头,只瞧见裙裾舒卷如云聚散,牡丹遍开尘路里,落霞照引,向着中军大帐。
帐帘大敞,宫人跪迎,晚霞洒进军帐之中,地上如铺金毯。
男子踏着霞毯而来,大袖舒卷若万里彤云,龙气浩浩似吞万象,那风华雍容矜贵,唯眸光凝望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