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了这个面,我就想起落阳道那个地方来。那种静阴阴,凉幽幽,仿佛就与世界脱了节,女主人是谪仙,落了地狱几天,然而使了点钱,将来还是要回天堂去的。
我没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目,只觉得她不难看,一种白,灰白,不像活人的肤色,很传奇性的举止。
然后兰兰对我说:“……你好走了,夜了,明天一早还是要上班的。”
我恢复到现实世界来,发觉身上发腻,那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此刻干了,都黏在身上。
我点点头,起身道别,就开车回家,洗了澡,累极倒头而睡。一夜做梦,梦见自己跌跌撞撞的困在一间屋子里,都是红木的家具。
闹钟响了,我挣扎起床,上班,照例做工,等到想起三○六号房里的病人,跑去看她的时候,房间是空的,打听之下,知道她出院了。
我奇道:“这是公众医院,不准随意出入的,得医生批准,谁准她走的?”
“她的私人医生来把她接走的。她自己又签了字。”
我真啼笑皆非,一个昨天才被形容为将死的病人,今天就离院了。什么幽默的事都有。
小李还教训我:“咱们这里还愁没病人来往?真是!”
她在会计部留下一个信封给我,我打开了,里面都是现钞,那里的小姐说是她送给王医生的。
我忽然觉得生气。这女人住这种房子,这种摆式,分明不是个俗人,如今这么厚待我,我怎么吃得消?分明不是她的习惯,而是她瞧不起我。她也不想想,我若要钱,昨日不会自己取?那抽屉里多少现款!恐怕她就是以为我全拿了,所以连这些也送我。
下了班开车到落阳道去,这次不同场面了,按了铃以后,出来两个白衣女佣,奔出来两只狼狗,一个花王,都争着要我通报姓名,又说“小姐”不舒服,不见客。
我生气的说:“告诉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