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所谓桃花巷子,正因道旁那几大株老桃树而得名,春日来时一定是一大蓬团簇娇艳的粉,但如今只剩下繁密的干枝了。
“你猜,这里面哪一株年岁最古?”许绰紧紧裹着氅子,只露个脑袋出来。
裴液瞧去,其实哪一株样貌都不年轻,不止粗壮,树皮也都老皱如铁,他瞧了半天,指了个枝干最繁密的。
“错矣,乃是那株最小最歪的。”许绰笑道,从衣缝中伸出根手指指去,“这株比其他的多活至少二十年了。其实树未必是越长越高,有时也和人一样,是越老越矮的。”
裴液瞧着她。
许绰微微挑眉:“做什么?”
“嗯?我以为,你后面会接上什么……高论。”
“高论就是,裴少侠以后作诗,就可以拿来做个意象。”
“……再说。”
女子对这条老巷子确实了如指掌,哪怕如今都已敛旗闭门,她也清楚地知道哪家卖酒哪家卖面,哪家的糕点最好吃,哪家的糖人是十多年的老手艺。
推开故宅的门,夜色深寂,但月光却很澄明,院中一片清亮,而许绰进门后就此含笑立住,裴液茫然看来时,她抬手指了指门庭高处。
“上面那行小字,就是司司姐十岁时刻的。”
裴液凝目看去——那确实是不动用真气看不清的纤细刻画,乃是:“敕令门神,使司司与西西随时随刻进出无碍,晚归不被齐嬢嬢听到。”
实在有些歪歪扭扭,但并非是刻者不会写字,实因力气太小,末了还画了一个挺繁复的符——这个裴液倒认得了,道家庙里能见到,乃是个求子符。
这痕迹真给裴液逗乐了,笑道:“这也忒高,你们怎么攀上去的?”
“这是她的主意,那时我很乖的。”许绰道,“我在下面给她扶着梯子,她踮着脚刻的,下来后手臂酸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