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指了指孔尚贤:“治家严明,要从这个深度去好好想一想。前人就算栽了再大一棵树,也要后人好好养护,不是一味躲在树下遮风挡雨,乘凉歇荫。天有不测风云,若偶有天灾人祸,大树倾倒那就悔之晚矣。”
孔尚贤又跪下连连磕头:“陛下所言,臣一定谨记于心,一定明告族人。”
“你难,朕也难。”朱常洛再次让他起身,笑着摇了摇头,“朕何尝不是在太祖种下的大树下乘凉?只是国内国外一直在变,先帝数征之后,财计又越来越艰难。西洋人,鞑靼人,女真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朕若只是安享尊贵,朕大约还能安逸过一生,朕的儿子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得众人心里一阵恍惚。
这里没有几个毛头小子,大多是万历朝过来的。
十年以前,大明是个什么状况,他们心里也都有自己的判断。
青史昭昭,像大明这样开国已经两百余年的,着实隐患重重。有洞见的,像当时的赵志皋那样断定大明已经亡国有日的又不是没有。
这亡国有日不是说很快,而是一种大势。
如果没有巨大的改变,它必定是不可避免地走向那个结局,无非方式和过程无法清晰预见罢了。
但如今,大明确实像是生生止住了这种势头,以至于已经有不少人高喊中兴盛世。
实际上皇帝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话,则证明他并不认可这种判断,反而在准备触及更根本的问题。
那就是官绅在新政、新学之下如何自处。
孔家只是天下不知多少大族、大户里的典型代表。有人家是前人种下了大树、开辟了基业,有些是这一代人成为了大树,正在开辟基业。
开辟基业当然不是坏事,这是人之常情。
但皇帝要求的是“不甩锅”。是非自有公论,有违国法、偷逃赋税当然就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