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金童,还是那句老话,越是苦,越要咬着牙活下去,马洛亚牧师说,厚厚一本《圣经》,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个。你不要挂念我,娘是蛐蟮命,有土就能活。”我说:“娘,我要省下口粮,送回来给您吃。”娘说:“千万别,你们只要能填饱肚子,娘自然就饱了。”在蛟龙河堤上,我说:“娘,枣花已经习上了那一行……”母亲无奈地说:“金童,几十年了,上官家的女孩子,哪一个听过别人的劝说?”
……后半夜的时候,鸡舍里群鸡噪叫。我急忙爬起来,脸贴到窗玻璃上,看到破鱼网下,雪白的鸡群像浪潮一样翻腾着。在流水般明澈的月光里,有一匹绿油油的大狐狸,正在鸡群中跳跃着。它的身体在跳跃中像一匹连续不断地舒展开的绿色绸缎。隔壁的女人们咋咋呼呼地喊叫起来。很快地她们便半掩着衣服跳到屋外。冲在最前边的,是那独臂的龙场长,她手里握着一支乌黑的“鸡腿匣子”。狐狸叼着一只肥胖的大母鸡,一蹿一蹿地沿着墙边奔跑。母鸡的腿划着地面,龙场长对着狐狸开了一枪,一团火光从枪口中喷出。狐狸猛地站住,母鸡落在地上。“打中了!”一个女工嚷叫着。但狐狸亮晶晶的眼睛对着女工们扫过来。
月光把它的狭长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它的脸上出现了嘲讽的冷笑。女工们都被它的笑容震住了。龙场长举着手枪的胳膊无力地下垂了。但是她挣扎着又放了一枪。子弹打在离狐狸很远、离女工们却很近的砂土地上。狐狸叼起鸡,不慌不忙地从铁筋焊成的栅栏门上钻了出去。
女工们都呆呆地站着,目送狐狸。它像一股绿色的轻烟,消逝在那片废旧兵器陈列场里。那里边野草茂盛,磷火在月光下闪烁,正是狐狸的天国。
第二天上午,我感到眼皮沉重,拉着满满一车鸡粪往养猪场那边走去。刚刚拐到枪炮场旁边的小路上,就听到后边有人叫停。回头看,见那个女右派乔其莎,轻快地跑过来。她冷淡地说:“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