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有时候送了一个人走,很快又接了她进来,这样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了。"她忧伤地转过脸,沉默了很久。她的父亲是最早来到白茅岭的公安干部,那都是一些带了错误,怀了赎罪心情来到此地的开垦者。她又想说她父亲的事情,张张嘴又打消了念头,算了。过了一会儿,她转回眼睛,说:在这里,有一点好处。什么好处?我问,在这里,面对了劳教和犯人,你会觉得你比他们都强,都胜利,你的心里就平衡了。我心里奇异地感动了一下,我想,她是将我当成了朋友,才对我说了这样深刻而诚实的心情。那一个夜晚,是令人难忘的,月亮很炎热地悬在空中,四下里都是昆虫的歌唱。
白茅岭的采访应当到此结束了,可是过后又有一些小事,也是值得记录的。
第一件事是我的同伴宗福先牢牢记着那个淮海路上的女孩的案子,想为她的申诉提供帮助,她绝望的神情使我们耿耿于怀。他通过一些朋友关系在公安分局找到了她的案卷,卷中所记录的材料是惊人的,无法为她开脱,她对我们说了谎,效果还相当成功。这使我们对白茅岭得来的所有故事起了疑心,想到我们也许是虔诚而感动地一个接一个一共听了十几位女人的谎言,便觉得事情十分滑稽,却也难免十分沮丧。
第二件事是我们受托去看望一位一年前解教的女孩,她回到上海后遇到种种挫折,受人歧视,她曾先后来过两封信给过去的队长,前封信说:我如不是想到队长你,我就又要进去了!后封信说:假如我又做了坏事,队长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实在太难了。我们十分周折地在一个菜市场后面嘈杂拥挤的平房里找到了她,递给她我们的名片,说如有什么困难,可来找我们。她瞥了一眼名片,说:你们是作家,作家就只能写几篇文章,登在报刊上,便完了,你们帮不了我什么的。我说我们愿意试一试。她打量了我一下,又说:"你们是幸福的人,不像我们,我们只有去买好看衣服,穿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