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要下雨了。”酒鬼说,“我的左腿酸疼得真厉害。”
这是一个纷乱的夜。酒鬼喝多了,他出足了汗,冲了一个热水澡,与他左腿上的那只巨大的蜈蚣一同睡去了。耿东亮关上灯,躺在沙发上,躺在漆黑的夜色里,想起了下午的事。红枣,耿东亮,耿东亮,红枣。还有舒展。“爱情。”“金童玉女”……耿东亮枕着自己的胳膊,胸中堆满了怅然,却理不出头绪。和他一起不能入睡的也许还有河蚌与乌龟,它们在叹息,发出古怪的气味。
做自己、保留自己、追逐自己、拒绝自己,在最日常的生活之中,这依旧是一个最困难的问题。
你无从抗争。你向“另一个”自己而去,顺理成章,你惟一做不了的只是自己的“主”。
耿东亮,你是红枣。你有了“爱情”。你和舒展是“金童玉女”的美好范本。
耿东亮不能入眠。他走下沙发,点上蜡烛,悄悄走向了酒柜。酒鬼的杯子空在那儿。耿东亮挑出一瓶白酒,倒了半杯。他一口就把这杯酒灌下去了,酒很烈,像液体的火焰,沿着他的嗓子一直燃烧到胃部。烈酒进了肚子就变成一只最柔软的手了,五只指头一起安慰他,抚摸他,令人伤感,令人激动。耿东亮流出了眼泪。这是红枣的泪水,不是耿东亮的。在这个被烛光照亮的深夜,他只是在“表演”耿东亮,他只是在追忆或缅怀着耿东亮。耿东亮端着酒,面对着蜡烛无限孤寂地凭吊起耿东亮。
耿东亮自语说:“我是红枣。”
耿东亮走向了客厅的对面。耿东亮在这个无声的夜里再也不该到客厅的对面去的。他站在镜子屋的门口,打开灯,推开了门。他走了进去,关上门,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宇宙的正中央。宇宙一片通明,到处站满了耿东亮,而有空间的地方就有红枣。耿东亮愣在那儿,四处看。四周与头顶脚下全是耿东亮。他们埋藏在某个角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