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丹托着烟斗的手和整张脸就扭动一下。
那是九月一个燠热的下午,天闷得随时要下雷阵雨似的。他在楼道盥洗室用自来水龙头冲了冲凉水,回到房间,把湿毛巾搭在靠窗和墙间的铁丝上。看见柳小柳从东楼方向出来,走在宿舍楼相围的空坝上,戴了顶大海航行靠舵手草帽,露出两条黑黑的辫子,白衬衣,白裙,塑料凉鞋,肩上挎着一个军布书包,装得胀鼓鼓的。那天周一,她肯定是刚从城西家里回来。
宿舍里其他几个同学都回来了,他们刚去女生宿舍贴了一张大字报,可以压压对方组织的嚣张气焰,也可以缓一下批斗压力。贴柳小柳大字报的事,不是他想出来的。如果他反对,他们或许不会贴,这班人平常都听他的。他就是没有说话,似乎大字报批的对象他完全不认识。“我们身边就有一个影响最坏的女特务,怎么能允许她溜过?”他的注意力在柳小柳窄肩细腰文静好看的走路动作上。男生宿舍楼呈凹形相对女生宿舍楼。所有的大门向南开,靠南一边为单号,靠北一边为双号。女生都集中在一幢楼里,门朝围墙和树林。他任凭房间里的嘈杂,自个儿站在窗前,直到柳小柳消失在大楼拐角处。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他心里骤然一惊,身体本能地和所有听见喊声的人一样往外冲。一九六八年清理阶级队伍开始,校内每三天就有人自杀,每次都是万人空楼地观看。他已经拒绝去看死人的演出,但这次不同,一种预感——觉得恐怕与自己有关?他沾了一楼的光,反应又快,第一个跑出楼,跑到前面。因为跑得太快,太阳光刺得他眼花缭乱,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站稳了,一瞧,地上果真是她:白衣白裙一点灰也没有,只是裙子不太雅观地飞起,露出修长的腿,和身上其他部位的皮肤一样,像一种很细的丝织品。一条辫子压在身下,一条辫子在努力远离身体。全身完好,四肢和脸无一损伤,眼睛睁开,黝黑发亮,盯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