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我们世世代代住上海,当然是上海人。”
“但以前上海,没有成为大都市之前,又是什么样子?”
“我不是考古学家,来,上你外公家去。”
“咦,又要与大独二刁见面了。”
我呆住,“你说啥?”
“他们两兄弟。”
“不,你叫他们什么?”
“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华文华武呀,不是叫大独二刁?”
我轰然笑起来,不错,陶陶确是上海人,不然哪里懂得这样的典故。我服帖了,她外婆教导有方。
母亲是有点办法的,努力保持她独有的文化,如今连一姐都会得讲几句上海方言。
陶陶口中的大独二刁并不在家。
我与父亲单独说了几句话。
父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发蜡香气扑鼻,有点刺人,身上穿着国语片中富贵人家男主角最喜欢的织锦短外套,脚上穿皮拖鞋。不止一次,我心中存疑,这些道具从什么地方买来?
这就是我的父亲,在我两岁时便与母亲分手的父亲。
记忆中幼时我从没坐过在他膝头上。我熟悉叶伯伯比他更多,这也是他气愤的原因。
“爹,”我说,“生日快乐。”
“一会儿吃碗炒面吧,谁会替我庆祝呢,”他发牢骚,“贫在闹市无人问,五十岁大寿不也这么过了,何况是小生日。”
“爹,要是你喜欢,六十岁大寿我替你好好办一下。”
“我像是活得到六十岁的人吗?”他没好气。
“爹。”我很了解,温和地叫他一声。
他说:“还不是只有你来看我。”
“陶陶也来了。”
“我最气就是这个名字,杨陶杨桃,不知是否可以当水果吃。”当然,因为这个名字是叶成秋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