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八年,七月丙申。
司礼监奏请新制宝龙旗,即令工部仿武宗形制,拨匠助役。
调锦衣卫指挥金事骆思恭,为五军都督府大元帅近卫统领,掌亲兵六百。
今年可以说是隆万以来,矛盾集中爆发的一年。
北地几大重镇以五军都督府焕发新生,重新划分统辖之权,自总兵以下全都不得安生。
中原关东一带,饱受巡田衙门复核清丈的痛苦,民乱游行旋起旋灭,扁担打得不绝于耳。
西南诸省端得是各有千秋。
云南受东吁王朝外敌几度袭扰,疲于抵御,苦不堪言;四川的贪官几年下来被训得如丧考姚,海瑞离开后隐约故态复萌;贵州的土司整日奸淫妇女、阉割汉人,日子好不快哉,却被播州杨应龙告了密,引得巡抚温纯怒极下场。
江南则更是热闹,度田清户引发的民乱、徽州府先行取消人头税、莫名席卷而起的地域之争,似乎有闹不完的事端。
大明朝举国上下,当真如煮沸的汤水一般,翻滚不止。
不过。
即便天下大局纷争如此,却也不是没有安静的地方。
譬如说福建布政使司,从去年南郊祭天开始,至今也没出什么乱子。
盖因巡抚栗在庭,乃是京官下放,又从本省布政司参议,历经大小争斗无数,一步步重新爬上位的。
对上溜须拍马,对下行事酷烈,斗倒了无算的上官同僚,又以封疆大吏的身份经营数年,如今可谓实权在握,说一不二。
别说像浙江那等报社去信胁迫抚按官的事。
便是下官豪右赶赴巡抚衙门会议稍晚了片刻,立刻就是三五大汉架在腋下,抽去坐席,站立旁听。
这厮偏偏又是个不在乎名节的恶吏,官瘾熏心,满脑子想着迎合新政重返中枢,整日以考成法压榨同僚,作秀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