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四年六月的长安宫,暑气已如附骨之疽,黏在朱红宫墙的每一寸肌理上。
韦后推开紫宸殿的雕花窗扇,望着庭院里蔫头耷脑的梧桐叶,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方才内侍来报,相王李旦的长子李隆基,竟在昨夜私会了禁军万骑营的校尉,那可是李显亲手拨给她掌管的兵力。
“娘娘,安乐公主来了。”贴身宫女的声音带着颤音。
韦后转身时,鬓边的金步摇撞出细碎的脆响,正撞见女儿提着石榴裙裾闯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酒气。
“母亲快看!”安乐公主将一方锦盒拍在案上,里面躺着枚羊脂玉印,印文“皇太女宝”四个篆字被日光照得刺眼,“这是我逼着父皇答应刻的,他说……等秋收后就昭告天下。”
韦后盯着那方印,指尖泛起青白。
三天前李显在御书房发脾气的模样还在眼前——他将弹劾安乐公主强占民田的奏折摔在地上,吼着“朕的天下,不是你母女俩的私产”。
那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动真怒,连带着废黜李重俊太子之位时的犹豫,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秋收?”韦后冷笑一声,伸手抚过女儿新描的黛眉,“你当你父皇还有那个时候么?”
安乐公主的笑僵在脸上,酒意醒了大半:“母亲的意思是……”
“昨儿个太医来诊脉,说皇上近来总犯心悸,夜里常惊醒着喊‘重俊’的名字。”
韦后从妆奁深处摸出个描金小瓷瓶,塞到女儿手里,“这是从波斯僧那里求来的‘长生露’,无色无味,混在酪樱桃里,最是妥当。”
瓷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安乐公主猛地攥紧,指甲掐进瓶身的缠枝纹里。
她想起十岁那年被武则天贬往房州的路,李显抱着她在破庙里啃发霉的饼子,说“等爹爹回去,给你盖比长安殿还大的宫殿”。
可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