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次间里点着蜡烛,燕鸿魁坐在罗汉床上,可能畏寒,比早上多穿一件白色外衫,也许是火光摇晃,使他看起来更加干瘦,皮肤松弛地挂在突兀的骨头上,眼睛很亮,神情是压抑着绝望和痛苦的神情。
“燕琢云。”他郑重其事叫她的名字。
她本身就是大风浪,打在燕家这条后继无人的船上,短短一个日夜,搅乱了燕家的有序,令大家一起失去风度和教养。
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再多的手段都不能让燕家平静下来,她的想法、手段变得至关重要,让他不能更好的做出安排。
他指向床边绣墩:“坐。”
丫鬟端来药,满满一大碗,药粘稠到发黑,气味刺鼻,他双手端起,小口慢饮。
琢云坐到绣墩上,绣墩旁有个炭盆,一个婆子往炭盆里烧纸,另外一个提着火箸,按住被火苗冲起来的残纸,直到纸张每一个角落都烧成灰烬,才松开火箸,继续焚烧。
炭盆后堆满字画。
“噼啪”一声,炭爆出个火星子,落到琢云衣裳上,迅速发黑,把她的新长衫烧出一个针尖大小的洞。
她手指搓掉黑灰,起身挪动绣墩,离火盆远点,离老头近点。
燕鸿魁仰头咽下最后一滴药,无声无息把碗交到丫鬟手里,推开丫鬟送到嘴边的蜜饯,擦干净嘴,垂着头呼出一口长气,再抬头看琢云,就见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些烧毁的字帖,发髻上落着零星白灰。
“你念过书?”
琢云回头坐好:“没有,不过认识很多字。”
“字写的怎么样?”
“不好,”琢云拍拍头上的灰,“几乎没动过笔。”
燕鸿魁忍不住咳嗽一声,总觉得喉咙堵塞的厉害,无时无刻不想把那一团东西咳出来:“无伤大雅,做姑娘的,不一定要字好。”
琢云很漠然的道:“你在怕什么?”